有一次，B哥问我：开口第一句就炫富的歌是哪一首？
看着他贱贱的笑，我在大脑里百度与B哥歌曲的交集，终于想到了暌违多年的《钟鼓楼》。
“我的家，就在二环路的里边”。----可不是么？北京二环内，现在多少钱一平米？
B哥这个“黑色”脑筋急转弯，着实带着对高房价深深的讽刺。现在，北京已经有了比五环还多一环的六环，“二环内的家”今天能值这么多钱，这是何勇也始料未及的。
与“摇滚精神”谈钱，不免有媚俗之嫌，因为一个真正的摇滚歌手，应该给人“君子固穷”的形象。许巍、汪峰现在混出头了，但在不少摇滚死忠的标准里，他们已在摇滚界之外。我甚至也思考过一个相当无厘头的问题：
喜欢摇滚乐的人，是不是普遍比较不会赚钱？
直到我听到王健林唱完《假行僧》，又再唱《一无所有》，才放心。
我不太喜欢“魔岩三杰”这种并列关系的叫法，因为他们走的路线截然不同：窦唯像仙家，俯身下去，千秋一梦。张楚是游魂，飘荡不定，万劫不复。而何勇像修罗，怒目圆瞪，振聋发聩。一如他在《钟鼓楼》里最后几句声嘶力竭的质问：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是谁，是谁，是谁啊？
可是，有谁认真想过：这道题究竟是什么？这道题又难在哪里？
歌曲一开始的伴奏就是老北京熟悉的三弦，在94年香港红磡体育馆演唱会上，这段三弦伴奏更是由何勇的父亲何玉笙来演奏的，这情怀，也是没谁了。
起初的歌词也都是“菩萨低眉”的：
单车踏着落叶，看着夕阳不见。
倒影中的月亮，在和路灯谈判。
说着明儿早晨，是谁生火做饭，说着明儿早晨，是吃油条饼干。
......
一副老北京悠闲的市井生活浮现在我们的面前,令人神往。
如今的北京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这段歌词，倒真有一点“记录历史”的意味。歌曲也是文学，歌曲也是历史，也无怪乎美国摇滚歌手鲍勃迪伦能拿诺贝尔文学奖。
突然，一句“现在的钟鼓楼已经不一样了”的独白之后，曲风骤转，变成“金刚怒目”：
钟鼓楼吸着那尘烟
任你们画着他的脸
你的声音我听不见
现在太吵太乱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
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主歌和副歌如此直白、鲜明的对比，不难发现何勇想表达的问题就是：
物质文明进步带来的物欲横流，对传统文明的冲击。
反映此类问题的歌曲其实不少，比如罗大佑的《鹿港小镇》：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单从歌曲的艺术角度来说，《钟鼓楼》表达得太过赤裸，我个人更喜欢《鹿港小镇》。但是，何勇这首歌里我认为最好的一句就是：
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为什么这个问题会这么的难呢？正因为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我们来假想一个问题：如果歌曲中的钟鼓楼，面临拆迁，修一个大型商业广场。
那么，有多少理由支持不应该拆呢？
钟鼓楼有历史价值，应该保留。
钟鼓楼承载着人们的记忆，舍不得拆。
建成商业广场，太吵太乱，影响环境。
......
但是，还有更多的理由支持应该拆：
钟鼓楼已经不实用了，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了。
钟鼓楼所处地块能创造的商业价值，可以再修1万座钟鼓楼。
片区的居住人口已经很多，需要一个商业配套。
......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答案。但你发现没有？支持不拆的，多是精神层面的因素，支持拆的，多是物质层面的因素。
如果你问我支持哪一方，也许我的答案会让大家失望：
我支持拆，尤其是在上世纪90年代。
我相信有不少喷子已经想骂我是开发商的走狗，竟然支持拆。先别开骂，容我解释两句。精神文明固然重要，但是经济发展更重要，对于中国来说，尤其重要。且不论处于复杂国际形势中的中国韬光养晦发展经济是多么必要这种大节问题，就算对老百姓来说，现在让你回到夏天没有空调、出门只能骑自行车、逢年过节才吃顿肉的日子，你真的情愿？
这就好像“女儿要富养”这个道理也没有错，但如果是一个贫困的家庭，口袋只有33块了了，是应该给女儿买一件漂亮衣裳，还是应该买几只小鸡来喂养以维持生计？
事实上，物质文明进步，然后城市化，这是一种浩浩汤汤的趋势，谁都无法阻挡。
因为人类的天性喜欢群居。群居不仅能创造出更丰富的物质和文明，更深层的原因是，最好玩的事情就是“人玩人”。----尽管不同的人，对这个“玩”字有不同的理解，但去过大城市再回到小地方或农村，最难跨越的障碍就是“不好玩”。
原始社会和农耕时代，人类无法大量群居。在原始社会，人们靠采集山上的野果和狩猎为生，这就势必导致一群人守着一片山过活。如果过多的人群居在一起，就要饿死人。农耕时代虽然懂得了种植技术，但仍然还是要一群人守着一片田过活，过于集中，同样会饿死人。
而现在科技的进步，产量、保存、运输上的技术，已经解决了“吃”的问题。这就给了我们群居、创造大城市的机会。这个趋势，是无法阻挡的。
何勇声嘶力竭呐喊的90年代，是一个“男人不怕死，女人不爱钱”的时代，如果你还不能很好的理解，可以脑补一下冯小刚的电影《老炮儿》。这种精神，当然让不少60、70、80后热血沸腾，因为“怀旧”总是让人舒服和欣慰。假如你说片中的“老炮儿”太执拗，太老土，一大堆“老炮儿”会跳将出来指责你：你根本不懂！
然而，跟不上物质文明的发展，本质上就是“太老土”。更能反映这个问题的是台湾的电影《艋胛》，片中传统黑帮受到外来黑帮侵略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下等人才用枪。
在导演钮承泽的引导之下，观众们，包括我，当然也是钦佩这种“道义”和“执念”的。然而，武力的角逐，终究是看谁获胜。在冷兵器时代，如果你人高马大，肯定就占据优势，那能不能说：身高1米8以上还来比武，就是下等人？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进入到热兵器时代了，你还用冷兵器时代的思维当然是“老土”的。热兵器时代仍然有热兵器时代的角逐，包括兵器本身、枪法、策略。----换句话说，武力的争斗，已经变成智力和武力的结合了，变得更错综复杂了，而不是更下等。
我还曾经想过一个穷极无聊的问题：为什么以前的人打架，都喜欢脱掉衣服赤膊上阵？是因为衣服束缚住了拳脚吗？这应该不至于吧。可是穿着衣服，起码被打在身上还有一层隔离作用呀？后来B哥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以前一年才做一件新衣裳，衣服多宝贵啊！
当现在的年轻人不理解老炮儿，千万不要轻易指责年轻人错了，因为年轻人通常是对的，因为他们从出生开始，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个时代最新的东西，产生的也是这个时代应有的思维。
最捧年轻人臭脚的，罗振宇算一个。“不懂年轻人的东西，你应该恐惧”。这个会念经的歪嘴和尚，靠“互联网思维”吸引了大量拥趸。从商业需求上说，未来有潜力的消费群体是年轻人，懂年轻人的东西，然后迎合他们，这本不算什么高明的智慧。那么，基于这个时代的物质文明而产生的精神和思想，是不是天然就是正确的呢？
墨西哥有一句谚语:“Don't go too fast, you will lose your heart。”意思是说“别跑得太快了,你会把灵魂跑丢的。” 这句话用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上也同样合适：
别让物质文明跑得太快，把精神丢掉了。
现在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他会被这个时代教育出各种可怕的观念。以本公众号“捉住”关注的房地产行业来说，以现在房地产的疯狂表现，以及房子衍生的结婚、生育、教育、就业问题，他们会觉得：
房子就是一个城市的船票，房子可以划分阶层。
然后，他们可以、也应当为了房子，男男女女无所不用其极。
这个观念是正确的吗？把房子上升到这个高度，把房价炒到这个高度，显然是这个时代的错误。你用一个错误的假设，得到的当然是一个错误的答案。
现在还有一种粉饰太平的说法，说90后、00后，他们不买房。他们不买房的原因，如果是说他们父母已经给他们买了，尚可接受。但最鬼扯的是，说他们不买房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爱好自由、观念先进、喜欢租房。对这种人，只想说一句：你们全家都喜欢租房！
房地产这道题也很难，需要分为三个层面来解。
第一个层面，就是1998年之前的思维观念。，
1998年之前，房地产还没有市场化。那时候不管造房技术比有巢氏进步了多少，但大家对房子的用途千百年来没有变，简单清爽：就是用来住的。
对房子这种认定，是最人性、最惬意的认定。
第二个层面，是城市化进程的层面。
城市化是一种必然，城市化也势必会导致城市里的房子变得稀缺，房价上涨。许多错过这15年房价上涨的“老炮儿”，不管出于卑微或高尚的原因，当年没有买房，错过就已经错过了。捶胸顿足也没有用，如果非要给自己心理找个台阶下，就是自己在当时没有看清城市化这种趋势，为自己的眼光买单。假使所有“老炮儿”都天然有今天年轻人的观念，知道房子的重要性如此之高，那么当年北京还是四位数房价的时候，砸锅卖铁也会买一套。
第三个层面，是如何管理的层面。
城市化虽然会导致房价变高，但是，这个“高”还是有不同程度。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人人都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去加杠杆炒房、屯房，房价不会涨成这样。所以，既然已经有了城市化这个趋势，导致房价变高的外在动力是持续的，那么，从内在的管理和政策上，就应该用控制和冷却来平衡，而不是火上浇油。
这个道理本来很简单，就像在公车上看到一个撩人的美女，想让自己不要勃起导致难堪，那就应该在脑海里猛想凤姐。只可惜，因为GDP增长、次贷危机等各种内外因素，几次房地产调控都半途而废，没有驯服房地产这匹脱缰的野马。
现在，中央已经明确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算是回归了房地产的初心。然而，能不能让年轻人的思维转变过来，光说是不够的，还要看市场的表现。
现在，中国的经济和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是时候更多考虑一下“精神层面”了。房地产只是一个中国经济的一个缩影，无论怎么发展经济，其最终目的当然是人民生活得更惬意、更自然，而不是更有压力，更畸形。
但愿，我们还可以像何勇那样，轻松地唱着：我的家就在二环路的里边，而丝毫没有炫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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